三轮车夫
三轮车夫 那个开三轮的老头真叫我们伤透了脑筋。老头姓穆,整天灰头灰脑的,五十多岁,看上去却像六十好几的人。老头左脚有点跛,据说是在文革“武斗”中落下的残疾。
穆老头以开电动三轮车拉客为生,是附近出了名的倔脾气,常和乘客因为路程远近、付钱多少发生争吵,我们也不断接到乘客与他发生纠纷的报警。但大多数都以乘客的让步而告终。穆老头开起三轮来目无交通规则,闯红灯、走快车道、乱拐乱停,这和我们开展三轮车专项治理工作的交警自然成了死对头。我们岗亭的民警已经不止一次和他打交道,起初批评教育,后来罚款扣车。起初的批评教育,穆老头还嘿嘿笑笑算是认了,可教育放行之后,仍然大摇大摆地闯红灯,我行我素。随后我们加大了治理力度,罚款扣车。这下穆老头不干了,耍起了泼皮无赖,几次都是坐在车上死活不下来,还拿出了残疾证当挡箭牌。一回,我们几个齐心协力将他的三轮车暂扣,穆老头竟躺在我们警亭门口又哭又闹,无论怎样做工作都不起来。无奈只得把三轮车还给他,看着他拉着乘客继续肆无忌惮地在快车道上飞奔,越发有恃无恐。穆老头违章成了我们辖区路段屡治不改的一个顽疾,令我们挠头不已。因为他,我们的专项治理几次都没有评上优秀。对他十分讨厌甚至有一些痛恨了。
“斗争”的时间长了,我们对穆老头的情况也有了一些了解,细心的同事还发现了一个规律:每到月底,穆老头总会把三轮车停在我们警亭隔壁的邮政银行门口,提着一个发白的书包来到营业柜台前,拿出几摞用皮筋分扎好的面值不等的小票,换成六张百元大钞,寄给在省城读大学的两个儿子,每人三百块,分文不少。他的老婆早在十年前就跟别人跑了,一去杳无音讯。
这一日,天上飘着毛毛细雨,银行营业厅里顾客不多,街上人车稀少,我也在里面避雨。穆老头提着他的发白书包推门进来,大家都把目光一齐转向他,银行里的几名保安和营业员已和他相当熟悉,嘻嘻哈哈地和他开起了玩笑:“老穆,来寄钱吗?这还没到月底呀?”
穆老头不理他们,径直走到收款处,抓出一把散钱交给营业员,换成百元票,又趴在柜台上认真地办理了汇款手续。
穆老头谢过营业员,转身一瘸一拐地向外走去,几个保安仍在取乐:“老穆,今天不到月底呀,是不是儿子谈恋爱钱不够了?儿媳妇快给你带回来了吧?”引得大家一阵哄笑。
穆老头这时已拉开玻璃门,站住,回头丢下一句:“老大他们宿舍一位农村同学得了个什么病,要换血,得十好几万,我这钱是给他的,凑多少算多少,一条人命呢!”
门无声地合上,没有风,一屋笑容都僵在脸上。
那一刻,我突然发现,穆老头似乎不那么让人讨厌了。
有空得到他家走访走访了,我想。 2009年8月《河南公安报》 2011年4月《河南法制报》 {:soso_e1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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