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愿音书作误传:——为海地被埋维和队员钟荐勤等战友祈福(转自天涯)
今天,看到公布的海地被埋中国维和防暴队员中赫然的“钟荐勤”三个字,刹时潸然泪下,想起远在异国瓦砾下生死未卜的朋友,束手无策,只有作文为他祈福。
中国传统诗文中,因着旧时世艰时乱、音书难通之故,多有误传友人噩耗、误写友人悼文之事,而在误传之后,当事人往往逢凶化吉、祈福增寿。今则海地之境,亦可谓“音书难通,世艰时乱”,愿这一篇记述钟君荐勤的文字,能助他脱厄。
钟君荐勤兄是一个鲜活灵动、精力充沛、无比热爱生命的汉子。我于2003年与他一见如故、成为同事后,给他取过很多绰号,先后有“公鸡”、“粗鲁”、“老粗”、“粗人”、“钟海归”等,从这些绰号中不难看出来他有着一条多么火热而鲜活的生命。
他在部队是做宣传工作的,供职于云南边防总队宣传处电视报道组,总是扛着大黑匣子一样的摄像机奔走在会场和第一现场,他躯干挺拔,穿着翠绿的武警军装,留着精干的平头,扛着摄像机,整个身体略向前倾,两条腿略分开,像一台脚架一样站得纹丝不动,军裤的裤线流泄下来,威风凛凛,气宇轩昂,精气神十足,像一只骄傲而挺拔的公鸡。
所以我叫他“公鸡”,对这一称呼他也默认并引以为傲。我们后来在同一个处室,我在楼上编报纸,他在楼下编影像,每次他要摄像,我就问他 “是不是又要‘公鸡’了”,两人随即会心一笑。
兄弟们私下里善意地说他“其实摄像水平并不咋样,就是姿势好,站得稳,大会小会重要场合领导都看得到他”。为什么站得稳呢,大家暗地里忖度是因为他屁股大,屁大股沉定得住,所以,也有叫他钟大屁股的。
他参加维和防暴队后,穿上了维和防暴队的警察服,戴着贝蕾帽,围着蓝围脖,更是英姿飒爽,将“公鸡”的事业做到了海外。他穿着天蓝色维和警察服的“公鸡”形象也随之在媒体传播开来。一想到他,我的眼前就浮现出那个不知疲倦、精力充沛的雄纠纠的公鸡形象。
有一次,我和他一起去瑞丽出差,他精力旺盛,像一个工作狂,成天跳上跳下,干得风风火火。工作之余,他获得了一个“老粗”的外号。那时我们住的是瑞丽一家小别墅型的温泉宾馆,两层楼,我住楼上,他和另一个实习生住在楼下。瑞丽是个亚热带地区,天气热而晴朗,似乎一切都暴露在明媚的阳光之下。每天我在楼上都会听到钟君吩咐实习生怎样怎样拍摄下一步的工作计划的声音,他性格开朗,语调铿锵,像个战场上的指挥员。有几天起床“出恭”的时候,我就听见楼下卫生间传来钟君“嘿哟嘿哟”的声音,为排泄的艰难和快感伴奏,我就想,这个家伙,真是不知避违和掩饰的性情中人啊。我们打趣着这件事,从那以后,我和那个实习生——文山边防支队的刘彬——就开始戏称他为“粗鲁”、“粗人”,后来又引申为“老粗”。他丝毫不以为忤,粗犷如故。
有人问“老粗”这个绰号的来由,我和刘彬均相视一笑,秘而不宣。
他性情粗豪,常请朋友吃饭,三教九流的朋友不胜其数,做新闻的嘛,交际应酬是必备的工作;可是他也静得下心来,经常在工作之余写一些小散文发表在晚报上,还加入了云南作家协会。第一次维和的时候,他利用工作间隙写了部30余万字的长篇小说。他第一次维和回来后,请宣传处的兄弟们吃饭,我们都叫他“钟海归”,围着他听他说在海地的维和故事。他把在海地照的电脑里的照片调出来给我们看,把他写的小说打印出来给大家看请大家提意见,还和我商量小说出版的事情。
我最近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正在边防总队老总队大院跑步,遇到他开着车进院,我跑了一圈他刚停好车下来,随手从车上拿了一本刚出版的小说给我,那时我刚转业离开部队不久,才知道他又要去维和。我先为他出版小说高兴,这书折腾了他很长时间,我说“出了?”他点点头,我说“签个名”,他爬进车里翻了一只笔来在书上签了个名,我一看,开玩笑说“粗人签的名就是粗”,大家一笑。我离开部队后我们更是很少见面了,我问起他第二次维和的事情,问他为什么老婆还怀着孕自己还要去维和,他说“有什么办法,上次维和的兄弟们都去,你能不去?”
我知道他说的是命令和使命,是一种属于军人的责任和义务。当过兵的人都知道这一点。这并不是残酷和不近人情,而是职责。
不,我记错了。最近一次看到老粗,是在他将要去海地之前,他和怀着孕的妻子一起将停在总队大院的车子用雨蓬蒙起来,因为他要去很长时间,车子将长期停放不用,没有车库,就露天停在大院里面。那天我也是去跑步,和他打了一个招呼。后来我每次跑步的时候都会看到他那辆停放在大院里的车,风吹雨淋,日晒蒙尘。院子里有小孩顽皮不懂事,把它的雨蓬划成了布条条,后来用透明胶粘上,后来又扯成了布条条,后来布条条都被吹跑了,裸了几天,再后来又蒙了新的雨蓬……
记得那次他通过考核、即将参加第一次海地维和的时候,我对他说,你去海地,一定要拿个一等功回来。因为他那时已经有了一个二等功和几个三等功,再立一个一等功就全乎了。后来他果然立了一个一等功回来。他立二等功的那次,是我们总队破了一个大案子,缴获了近年来最大的一起毒品案,老粗扛着摄像机冲在一线,摄下了第一手资料。有一次,他说他跟着参谋长(此次被埋的海地维和防暴队李钦政委)带着一队人去抓毒贩,参谋长率先去敲门探虚实,他扛着摄像机紧跟其后,门打开后,顺利地制服了毒贩。老粗事后说,想起来挺心虚的,当时要是毒贩在门内开枪,一梭子扫出来,我和参座就完了。
他立的功,都是拼出来的。
老粗是江西人,母亲是福建籍,所以他会说一些闽南语,卡拉OK的时候,他爱点那一首《爱拼才会赢》来唱,闽南语唱得惟妙惟肖。他来云南时间久了,乡音全改,说的是一口地道的云南话,只是在给家里面打电话的时候才说一口听也听不懂的“鸟语”。他父亲去世得早,有一段时间把他母亲接到家里来住,他母亲是退休教师,老粗工作忙,又是个工作狂,没时间陪他母亲,有一次我问他,他说他母亲性格好又有文化,和周围的老太太处得比他还熟,不愁找不到玩场。
他第一次维和的时候,我们去送他,家属们与一百多名维和队员挥泪送别,场景感人。老粗最后才上的舷梯,我看到他妻子,娇娇小小的一个,盯着意气风发的老粗,眼中满是不舍。那会儿他们还没有小孩。老粗第二次维和的时候,妻子已经怀孕,现在他的女儿已经半岁了,他还只见过照片。
地震发生在一瞬之间,时间正一分一秒地过去,我不愿意相信,老粗这样一条粗壮而鲜活的生命会离去,我为他祈福,希望奇迹出现,不是有好些人被埋数天后获救,创造过生命的奇迹的吗?
希望那只雄纠纠的公鸡依然挺拔着、跳动着……
同时,为那些遭遇灾难生死未卜的一条条鲜活的生命祈福……他们是孩子的父亲、母亲,他们是妻子的丈夫和丈夫的妻子,他们是父母的孩子……他们是忠诚的军人,他们是履职的公务人员,他们是没有肤色界限的同胞,他们是那样鲜活的生命……
2010-1-16凌晨 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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